【衮影】国王与敲钟人
阿飘衮王历险记。
前文指路：
“李衮，你是卡西莫多吗？”李霖没好气地问。
李衮和往常一样无视了他，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往阿影的府邸门口吹波斯菊和蒲公英种子。正如李霖所言，这确实更像圣母院敲钟人而非一位国王应该做的事。但是既然他拥有的一切只剩下一阵风和几粒时空之门里的沙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骨灰——大韩帝国皇室的脸面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此时此刻，最要紧的事莫过于把他千辛万苦从釜山主宫刮过来的几粒种子均匀撒在阿影门前的林荫道上。李衮一边小心操作，一边在心里对阿影的园林设计品味感到担忧。他第一次找到这座宅子的时候，差点以为这不是阿影的新家，而是是刚迁址的曹家墓园。
李衮这样想着的时候听见一阵熟悉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便知道是阿影牵着麦西穆斯过来了。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马鞭，只弄得花种撒落一地。而麦西穆斯迎面走过来，疑惑地低头嗅了嗅。在李衮反应过来之前，白马舌头一卷，把地上的花籽全舔光了。
“蠢货。”李霖不知什么时候飘了过来。“这是你第几次忘掉自己已经死了？”
李衮对逆贼的警惕心没有随着死亡消散。他一言不发地返回时空之门里的世界，只在心里轻声地反驳。
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已经死了——他只是太希望自己还活着。
等待花开的日子漫长又无聊，而时空之门内外唯一可以交流的人竟然是李霖。不过看到对方也处于同样的困境中，李衮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蒲公英发芽的时候，李衮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李霖一定跟过来了。毕竟前金亲王在外面的世界无牵无挂——也就是完全无处可去。
“天尊库当年又不是不让进，你连四寅剑的铭文都能看到，更何况一支神神叨叨的笛子？”
李霖在他身后发出一声短促的苦笑。
“你是皇帝，大韩帝国的最高元首，整个国家都是你的。结果你二十多年都没想明白我篡位是图什么。”
李霖慢吞吞地说完一句，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有生和有死以来第一次认真组织语言解释这件事。
“要是事成……以后有人再篡我的位，没有人会问‘这人篡位到底是图什么？’”
“就像总理大选的时候，没有记者和选民会问‘总理的位子到底有什么意思’一样。”
“你呢？你就真的甘心只当一个政治吉祥物？”
李衮装作忙于计算蒲公英的发芽率，没有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我是一个业余数学学者，真的不关心全国8000万人是不是都把我放在第一顺位。
他远远地看着阿影在书房里擦拭一把佩剑，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对于我来说，只要有一个人这么想就够了。
“真的像卡西莫多，你这也太肉麻了。”李霖大声嘲讽道。但是整个空间寂静无声。只有曹影发梢和眉毛上几粒纹丝不动的白色沙尘暗示着另一位幽灵的存在。
“已经半年了。”李霖攒足力气，对着曹影至死没有放手的息笛猛吹了一阵风，果然又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在了一米之外。“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你见过皇帝给别人陪葬的吗？再说你已经死了，就算装死一百年也不会真的再死一次，殉情这种好事你想都不要想……”
李霖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叹了口气。“别自欺欺人了，曹影队长不在这里。”
“这地方只有我们两个被时间抹掉的倒霉鬼。”
李霖再次回到时空之门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时间过去了多久。在心里背圆周率还是什么东西来计时这种事，也就他那位一根筋的侄子做得出来。
时空之门里空空荡荡，只有完好无损的息笛遗落在地上。
他想都不想就奔着息笛冲了过去。就在碰到笛子的前一刻，似乎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轻笑了一声。不过紧要关头，自然没必要停下来核查这种小事。
……现在他是新任笛神了，实属世事难料。
用提名继位者的方式向笛神交换一个离开时空之门去找曹影的机会，一看就是李衮那小子做出来的事。这次是自己大意了。
——等等，如果继位者还没有上钩，上一位笛神怎么可能放李衮离开？
这反应和预料的一模一样。李衮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向时空尽头的道路走去。正如他游说笛神时所说，有谁比一个为了息笛连未来的自己都敢杀的人更适合做守护息笛的神明呢？
李衮相信他皇叔会像争夺息笛时一样拼命地守护它的。但凡李霖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就会意识到，唯独在时空之门里，他能成为全部平行世界的永远的君主——至于当李霖发现自己作为笛子本身，永远也无法使用手中的权力时会发生什么，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李衮步伐不停地往前走着，越走越快，几乎觉得精疲力尽。他尽量不去想自己在忽悠李霖和与笛神谈判的时到候底耗费了多长时间。风水轮流转，这次终于轮到他去追赶阿影了，希望还不算太迟——
然而在这条未知道路的前方，突然传来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这当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阿影一定会等他的。
至于他为什么要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全力奔跑，那只是为了让风在重逢之前把脸上的泪水吹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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